【磁石】在人间 上(十二)

  郁月真的一大早就出了门。但樱井没空去管，因为山本钢铁与伊藤的勾结丑闻，山本的股票一路暴跌，作为与山本钢铁关系匪浅的樱井家也几乎自顾不暇。

  但樱井非常感谢这阵焦头烂额的忙，因为这阵忙他几乎要忘了自己被一个叫二宫和也的恶魔耍的团团转最后一脚踢走，也忘了自己被下届竞选人盯上时刻面临被暗杀的危险。

  这样没日没夜的忙持续了两三天后，樱井浑浑噩噩的走出公司，他习惯性的想去公司对面的便利店同店员打个招呼，却发觉他想找的那人根本不在了。

在二宫离开后松本就打电话告诉樱井他发现许多离奇杀人案与二宫有关，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二宫是凶手，然而很多案发现场的摄像头都有拍到二宫。

  “你要小心那个人！”松本在电话那边焦虑地说，“他很危险，你不要再接触他了！”

  樱井无力反驳，但他根本没有被这些所触动，他的神经已经很麻木了，他没有去找相叶雅纪，也没有再接触这些事。那日二宫的眼神像把刀，把他本来就破了洞的心刺的体无完肤。

  “喂。”一个粗粗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樱井抬起头，他身前站着五六个高大魁梧的男人。

  他们都是高大的男性，肌肉在衣服里很明显的突出，把樱井包围在人墙中间。“你是樱井翔？”领头的问，樱井瞬间明白了这些人要做什么。

  糟了，他这么想着，扭头转身就要逃跑，一只手忽然勒住他的脖子，力气大的樱井差点喘不上气。几人一路把他拖进路边小巷深处，领头的男人说:“你有什么遗言?”

  樱井看到他们手里长长的匕首，从一开始就他就自己知道遇到了什么，但这次他是真的插翅难飞。相叶在松本的保护下本来就行动不便，而二宫刚离开，如今樱井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不要死的太难看。

  明晃晃的刀子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眼看就要朝着他的脖子划来，突然一个黑色的物体狠狠扑在拿刀人的手上，铺啦啦的翅膀声格外突兀。

  一只大的吓人的乌鸦在扑在其中一人身上，趁所有人都愣神的瞬间，樱井猛踩勾住他脖子的人一脚，然后趁机冲出混乱的人群。身后的人发觉他逃开都紧随其后，眼看樱井就要被追上时，从小巷右侧的墙上忽然翻下来一个人，正正好好挡在了樱井与追兵之间。

  也许是这个人的出现太突兀，所有人都站住了脚。

  “好了好了，”那背对着樱井穿蓝色衬衫的男生说，“都把刀放下，回家去。”

  没有一个人反抗，所有追捕者脸上都不约而同的出现了一副迷茫的服从。樱井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一个个点头放下武器然后转身离开。

  “还好不算晚。”那男生回过头笑着说，乌鸦飞过来停在他的肩上。

  樱井半是害怕半是惊讶的问:“你是谁？”
 
 “我是大野智。”男生说。

  “你来这里做什么？”樱井警惕的捡起地上的刀握在手里问。

  男生脚上的夹脚拖啪啪的拍在地上，他挠了挠头，“你能请我吃饭吗？我好饿。”大野认真的对樱井说。

  半小时后，大野和樱井对坐在一家寿司店里。这个男生脸黑黑的，和二宫一样算是瘦小单薄的类型，但和二宫相比大野更安静，他很快的吃完每一道寿司，然后都认真的说:“うまい～”

  “所以，”樱井盯着这个穿蓝衬衫的男生，“你和他们是一样的吧？”

  “你说nino，还是aiba酱？”大野抬起头眨眨眼，“我只不过是受人之托保护你而已。”

  “你不是人类？你也是恶魔？”樱井咄咄逼人的发问。

  大野露出一个困扰的表情:“我只不过是nino的朋友啦，而且如果太多恶魔在人间出现，我可是会伤脑筋的。 ”

  “他们和你什么关系？你是谁？”樱井终于厌倦了这样没完没了的闲聊，连珠般一鼓作气全部问出了来。

  大野握着筷子的手悬在半空，“我告诉你对我没什么好处的。”他淡淡说。

  “那你想要什么？”樱井问。

  大野扫了樱井一眼，“我要的东西是灵魂，你能给我吗？”

  樱井的动作卡住了，“你是死神？”他压低声音问。

  大野爽快的点了点头，“你很聪明，和他说的一样聪明。虽然你是人类，但你比我想的厉害。”

  樱井叹了口气，他无望的盯着外面，没再发问，看起来像是失去了信心。

  大野忽然凑近樱井细细打量了一会，“你身上，有魔法的痕迹。”

  樱井转过头，“魔法，在哪里？”

  “眼眶上。”大野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樱井刚拆完线的眼睛，“一个恢复魔法，但不是魔法师的力量——”

  大野停住了，因为樱井像是明白了什么般摸着眼眶，他低声笑了起来，双肩不断抖动，动作幅度越来越大，笑声也越来越大，但他的眼圈却开始发红。

  “他从头到脚就是个小骗子！”樱井一面笑着一边说，这个笑在大野看来比哭还难看。

  “是他让你来保护我的？”终于笑够了的樱井问大野。

  “是。”大野承认道，他似乎也在思索着什么。

  “大野桑，”樱井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我想知道关于二宫和也的事情，哪怕什么都行，你能告诉我吗？”

  大野盯着樱井的眼眶，又看了看桌上的寿司，他对几乎不抱希望的樱井说:“再点一份寿司拼盘的话我就告诉你。”

  “你为什么改口？”在等菜的空当樱井问。
 
  “虽然nino是我的朋友，但是我也是死神。死神是更遵从命运的。”

  “命运？”樱井对大野说出的这个词有些陌生，但大野没有解释这句话。

  “nino是恶魔，”大野拿起餐巾纸玩了起来，“他说他是一个厌倦魔界的恶魔，他曾常常来人间，那时你们人类最喜欢自相残杀，所以我一直在人间回收灵魂，我就这样认识了他。”

  “也许是两百年前吧，nino在人间救了一个人类。虽然他也是人类，但他不会像一般人类那样脆弱的死去，他能活的很久，也很强，因为他是魔法师。这就是nino和相叶的相识。”

  “作为报答，相叶说他可以满足nino一个愿望，于是nino告诉相叶，他想变成人，在人间与人呆在一起。作为一个恶魔，他真的很特别。”

  “相叶给了他一个封印，这个封印能让他变得与人类几乎毫无差别，只不过nino还是不老不死，还是要靠吃人的灵魂活。但魔法都是要有交换的，nino作为人的身体并不完整，残缺了左小腿。”

  “他逃过了魔界的搜捕，一直呆在人间，和相叶呆了两百年。两百年来我偶尔会来看看他，我也希望与人类在一起的他能有所改变，但两百年来nino一直还是那样。他说他从没后悔来人间，因为他喜欢看人类的一举一动，但他从没被人类所触动。这些都是nino告诉我的关于他的故事。”

  “但我没想到，nino会为了一个人类而找我求情。所以我很好奇这个能让两百年都没改变的恶魔低头的人类会是什么样？”大野停顿了一下，他望着樱井，后者脸色苍白，眼圈发红。

  “他是个笨蛋，最低的人类。”樱井用手撑着额头低声说。

  “至少你是能让那个恶魔被感动的人。”大野笑着指着他的头，“从这一点上来看，你就不是普通的人类。”

  “已经都晚了。”

  “所有的事都是因为种下过因果，这是我们天界所相信的。”大野笑着说，“人与魔鬼本不应该有所接触，但如果他们扯上关系，那就一定是因为这是早就注定的。”

  樱井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我不相信命运。更何况——”他低下头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银色小圆环，苦笑道，“我的命运已经被很多东西限制了。”

  大野伸手把玻璃杯里面的水倒在桌上，但水并没有四散开，而是凝聚在桌上，化成一个圆。他点了点圆，里面似乎出现了人影。

  “这是可以看到远处事物的法术，”大野说，“能看到与你手上那个圆圈有关的人。”

  樱井向前凑了凑，水面模糊的人影渐渐化成一个他所熟悉的人——郁月。

  “你的命运并不被限制着，因为它已经先被那个人打破了。”

  水面中，山本郁月从柜台前把一张绿色的纸接过来，当樱井看清那张纸上的字迹时，他目瞪口呆。

  这城市又下雨了。

  雨和午间的饭点让快餐店很快就堆满了人，面对着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一大群客人，二宫烦心的不行。

  “一共1040日元拿好您的等餐盘去旁边等候取餐。”他看着无穷无尽的长队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

  “有什么推荐的套餐吗？”

  二宫抬起头，公式化的微笑一下变得僵硬。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狠狠地瞪着樱井翔，要不是店里还有人，二宫一定会扑上去揪着樱井把他丢出快餐店。

  “既然这样我就要炸鸡套餐好了。”樱井没等二宫说话，抬起头指着菜单自顾自说。

  “我不是告诉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吗？！”

  樱井终于把目光兜兜转转放回二宫身上，他看二宫的眼神没有一丝异样，仿佛还把他当做那个便利店的收银员一样，给他一个微笑:“我有话想和你说。”

  “我没话和你说。”二宫冷冷的把头侧开，“而且我还要上班。”

  樱井自己扯过快餐托盘，又拿了几张餐巾纸:“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我还要吃炸鸡套餐呢，等你下班。”

  他真的拿着吃的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慢条斯里的一根根嚼着薯条。二宫又急又气，但无计可施。很快后面的客人就糊了上来，他完全没精力去考虑樱井，而人群已经把他的视线挡住了。

  午间高峰持续了两三个小时，等店里的客人稍稍变少后，二宫才发现樱井在原来的座位上安静的喝冰咖啡。发现二宫在望他，樱井抬头给他一个口型:

  我等你，他看见樱井这么说。

  二宫心里升起一阵无力感，大庭广众之下他对樱井无计可施，只能期盼着早点下班。二宫想起他曾千方百计去接近樱井，甚至耍了不少伎俩，因果轮回，他这算是遭报应吗？

  下班时换好衣服的二宫却没有看见樱井，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但二宫顾不了那么多，把包顶在头上就跑了出去。大雨很快就把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街上没有行人，在这样的雨下，伞也起不到作用。城市腾起一片水雾，雾蒙蒙的湿气让视线迷糊。

  一辆车疾停在二宫前面，落下一半的车窗里露出樱井的脸，“上来。”他说。

  二宫的视线被雨浸湿的发遮挡着，在这磅礴的大雨中，他只能用摇头来表示拒绝。车门打开，樱井的手像铁钳一样抓住他的手腕，二宫被顺势拉进车里，他眼睁睁的看着樱井锁上车门。

  车里是另一个世界，安静干燥，车内的空调吹着温暖的风，二宫湿哒哒的衣服打湿了真皮座椅，樱井递给二宫一张纸示意他擦干脸上的水。

  从二宫的角度看不清樱井眼里的神情，但他被这样的樱井所震慑住了。樱井沉默的一脚踩下油门，奔驰在这样的大雨里一路狂飙，他没说话，只是带着二宫奔向雨幕深处。

  要是一起在这雨中消失的话就好了。二宫盯着无穷的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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